清晨在沙滩中发现一具男尸，神态安详，如同睡去。当法医在检查尸体时，发现男子的后背上一共有275处文身，文了275个名字。

1

舞台上漆黑一片，突然一道强光坠下，照在一名穿西装的小丑身上，他用一块黑布蒙住眼睛，从腰间拿出七把水果刀。另一道光照着一个红色转盘，张黎明被绑在转盘上，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

鼓声，音乐声，人声鼎沸。今晚马戏团的重头戏是这一出蒙面飞刀。

“嗖！”第一刀已经插在张黎明的头顶，削下他几根头发。而后人们尖叫，继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小丑从箱子里取出五六个漂流瓶，点上火，一手朝空中抛出，一手接住。

这场演出一共要飞出七把刀，每飞一把刀小丑都会表演一个杂技。

张黎明随着转盘缓缓旋转，看着舞台上的瑰丽火光和台下的哄笑人群。张黎明知道这场表演很安全，每一刀都不会劈中自己，但如果发生意外呢？似幻似真，这座马戏团就好像我们的什么都不会发生却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人生。

手机响了，有案子。张黎明用力挣脱绳索，留下满场遗憾的人群。

十三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相亲对象，心里数着“……175，176……”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盯着人家看。”对方是个律师，有点不太好意思，吃了一口牛排。

“180秒！”十三妹默念完这个数字，看见在律师的身后围上了一堆男男女女，有的蹲着，有的缠着纱布，他们正拼命吸着律师身上的气味。他们就是缠在律师周身的魂魄。

“你经常替人打车祸肇事官司吧？”十三妹问了句。

“对，我打官司很厉害的。”律师扯了扯领带，有点呼吸困难，“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老是觉得很喘。”

附在律师周身的魂魄继续吸着他的阳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十三妹发现只要她认真盯着一个人三分钟，就可以看见他周身的魂魄以及心魔。

“十个男人九个渣。”十三妹叹了口气，她准备相亲一百次。她想遇到一个心无杂念的好男人。这个世界又有谁不想遇到个真正爱自己的人呢？此时手机“滴滴”地响着，有案子。

圆富贵提着几条新鲜的鱼坐在停尸间门口，这鱼是她刚去海边找船夫买的，船夫是这起案件的唯一目击证人。

鲫鱼在袋子里扑腾几下，圆富贵摸摸怀孕六个月的肚子，自言自语说：“宝宝，今晚就给你炖鱼吃，现在妈咪要审案啦。”

随后她翻开档案文件。

2

死者名叫李明枫，男，41岁，死在沙滩上。李明枫生前已是癌症晚期，根据法医鉴定，是死于器官衰竭，正常死亡，并无可疑。

不过根据船夫的口供，案发当晚他在船上睡觉，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沙滩上有两个人，一个是李明枫，还有一个是个女的，她鬼鬼祟祟坐在李明枫身上，在帮他脱衣服。

“我还以为是情侣在沙滩……”船夫在口供里说，“不过我看了一会儿就发现那男的一动不动地趴着，那女的把男的衣服脱了，好像是在他后背上找什么东西。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女的又帮男的把衣服穿好，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圆富贵看着档案中李明枫尸体的照片，在他的后背上一共有275处文身，文了275个名字，每个名字用一个句号隔开，整整齐齐地文满了一个后背。而这些名字，有男，有女，还有几个像是网名。

“这又是干吗？难道人的一生有这么多人令你怀念吗？”圆富贵蹙眉想着，这是一起正常死亡案，李明枫是患病器官衰竭而死，不过他为什么要文这么多文身呢？那个在他死前出现的女子又是谁？

我们带着无数秘密活着，又死去，就像是一艘满载神秘宝藏的船，忽然沉入海底。

“老大，我来啦！”张黎明气喘吁吁地跑来，身上还穿着亮闪闪的衬衫，是刚刚在马戏团的礼服，没来得及换。

“张黎明，一会儿好歹是要见死者的，你穿得这么隆重，合适吗？！”

“唉，老大，我也是拿命去挡飞刀啊！演一场能赚三千块。”张黎明一边解释一边换衣服。

最近大家都在筹钱，为了能盘下那间PASSBY咖啡馆。

“富贵姐，你说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在哪里啊？”十三妹一边哭诉，一边看着手机跳出的账单，刚才相亲的律师一看两人没戏了，就提议AA买单。

“都别贫了，开始工作吧。”

三人缓和了一下情绪，走进停尸间，桌台上躺着死者李明枫。

张黎明开坛作法，十三妹两手抓住李明枫的双手，“呼”一声，她离魂，“呼”一声，李明枫还魂人世。

3

“咦，我怎么又活过来了？”李明枫挠挠头，一脸困惑。

“我们用了还魂术，让你复活三十分钟。”圆富贵靠在椅子上，开始记录，“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我应该是在看星星的时候睡着了吧。”李明枫好像很开心，“其实生病那会儿医生说我活不过三个月，可我居然又活了274天，赚到啦。”

“274天，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后背上有274个文身啊，我每天都会文一个。”李明枫没穿衣服，他转过后背指了指，“可能是意念支撑着我完成这274个文身，再让我死。”

“这些人都是谁呀？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文在背上？”

李明枫起身走到张黎明开设的坛前东瞧西看，他生性乐观，对自己的死并不悲伤，而此刻还魂回世，仍对这缤纷人生满是好奇。

随后他喝了一口雄黄酒，说了声“畅快啊”。

“大哥你的时间不多啦，好好和我们说说你干吗要文那么名字在身上。”张黎明又给李明枫斟满一杯酒。

“嗯。”李明枫想了想回答说，“你知道我们的一生会遇见多少个人吗？”

“不好！”圆富贵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像是要聊天的样子。

“根据统计我们的一生会遇到8263563个人，打招呼的有39778个，和你熟悉的会有3619个，而和你亲近的，”李明枫顿了顿，“只有274个。”

“274个？”圆富贵觉得有点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起哪儿不对。

“对，274个，就是我手机里的所有联络人。我想说，既然要死了，就把每个人的名字文在身上，我每天文一个。文一个名字大约需要一小时，这样我就可以每天想这个人一小时，想想过去我们都曾去干过了些什么，将回忆重温，美好留在心间。”

“好感人。”张黎明鼻子一酸。

“对了，可以拜托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吗？”李明枫看着圆富贵和张黎明，“我想通知我文的这274个人来参加我的葬礼。我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封亲笔信，就在我家里。”

“大哥，你稍等下。”圆富贵想打断这个话题，她还有一堆问题没问呢。

“我可以给你们酬金，十万怎么样？”李明枫家庭富裕，生前算是无忧无虑。

“十万！好啊。”张黎明对圆富贵说，“老大，有了这十万我们就够盘下PASSBY咖啡馆啦。”

“好个鬼啊。”圆富贵朝张黎明怼了句，“你能不能有点常识？这钱是要转账的，一个死人转账给你，说出去谁信？！到时候廉政公署还不是要请我们去喝咖啡？”

“没关系啊，你有海外账号吗？我现在就可以把钱转过去。”

“大哥，我们能不扯这个话题了吗？你能和我说说案情吗？！”圆富贵被绕得很烦了，忍不住吼了句。不过她很快又止住了，她觉得这样对死者不太礼貌。

圆富贵平复了下心情，遂好声好气地问：“在你死的那天，有人看见有个女的和你在一起，你有印象吗？”

“哦，我不知道。”李明枫转身来到洗手台的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已经死去的脸。

他捋了捋头发，这样会显得更得体一些，“我还有多少时间，警官？”

“三分钟。”圆富贵看了看手表，李明枫就快死了，他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不关心那天有谁和他在一起。

圆富贵不打算再问下去了，这就是一起正常死亡案，如果从调查的角度看，确定了死因，就无需知道那些秘密。

李明枫回到停尸台上坐下，但他很快起身，他不愿把这最后一刻留在冰冷的台面上。他看着停尸间四周，好像没有一处能让他觉得温暖的地方，他咬着嘴唇，面中掠过一丝遗憾。

圆富贵动了恻隐之心，“你刚说的那274个联系人，我要怎么通知到他们？”

“你真的肯帮我？”李明枫眼睛一亮，“都在我手机里，你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就可以了。对啦，我的银行卡密码是……”话音未落李明枫的阳寿已尽。

他的身体瘫在地上，靠着墙，头顶的白光照射着孤独的自己。

“呼”一声，十三妹活了过来，“怎么样？查到了啥？这人干吗文了275个文身在身上？”

“哎，你这神功要是能多几秒钟就好了，好歹我们也知道银行卡密码是什么，他正准备给我们十万元呢。”张黎明抱怨说。

“啊，十万啊！我的天。”十三妹又去掐李明枫的手，看看能不能让他再“活”一回，不过，没用。

“等等！不对！”圆富贵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怎么了？”十三妹一转头。

“你刚才说啥？”圆富贵问。

“我没说什么啊，我说能不能让他再还魂一次啊。”

“不是这句，上一句。”

“我……我，”十三妹愣了会儿，“我……我说他为什么文275个文身在身上。”

对了！是275个文身，而李明枫一直强调的是274个。

在李明枫的身上一共发现了275个文身，而李明枫说他只文了274个，也就是说，多出了一个文身，多了一个人名，那这个人是谁？

4

三人坐在PASSBY咖啡馆内，老板左手一盆水煮鲫鱼，右手一盆萝卜汤鲫鱼端了上来。

“后天，我们的店就要关门了，拍张照留个纪念！”他掏出手机。

“后天，这么快！”圆富贵感觉时光飞逝。

它（时光）总是逝去无痕，在最平平无奇的某天，你会发现有间常去的店突然关门了，有个不常联系的人突然死了，而我们就像面前的这条鱼，突着眼珠，无法还击。

张黎明和十三妹面前摆着一份名单，是李明枫提供的274个联系人，也就是他背上文的那些人名。

“又一个说没空的。”张黎明摇了摇头，将那个名字从名单中划掉。

“又一个号码是空号。”十三妹放下电话，将这个名字从名单中删除。

人的一生会遇见八百万人，而真正有联系的就二百多个，但这熟悉的二百位最终也将与我们失散于人海。

274个电话打完，能来的只有二十几个。

那些在李明枫生前拼命想记住的人，在他死后只剩下电话里的一声叹息和一句“那天（葬礼）我在外地”。

当第274个名字从名单中划除后，剩下了最后一个。

也是文在最下方的一个名字——小美。

“这……老大，”张黎明看着电脑档案，很为难，“光我们这个城市叫小美的就有三千多个，她又不是李明枫的联系人……怎么查啊？”

是啊，怎么查？圆富贵苦笑了一下，这是正常死亡，没有凶手，可以结案了。只不过多了两件怪事，文身上多了一个“小美”，他死前有个神秘女子和他一起去了海滩。

可能这个神秘女子就是小美。圆富贵看着文身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小美”，“有必要追究吗？”她问自己。

而此刻的圆富贵又想起了她的丈夫余哲，四个月前，就在这间咖啡馆里。

“我怀孕了。”圆富贵对余哲说。

“真的吗？”余哲喜出望外，而后又一脸严肃，“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吃螃蟹，要早睡早起。对了，你说我的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完了，小学，我们住的那片区划的小学很烂……”

咖啡馆中人来人往，余哲絮絮叨叨，他规划着未来，将头凑到圆富贵的肚子上听胎心，又浮想联翩。

“对了！叶酸！你买叶酸片（孕妇用药）了吗？”余哲像是想起了什么。

“明天再说吧。”

“这怎么行？！马上就要开始吃了。你好好坐着等我，我去隔壁药店买！很快！”

随后他起身推开咖啡馆的门。外头投进的阳光洒在余哲身上，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将他带走，再也没有回来，就这样“消失”在圆富贵的整个世界里，猝不及防，无踪可寻。

“富贵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文身店看看，或者文身师会知道点什么。”十三妹的话语将圆富贵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去看看吗？圆富贵想。

有时候做的很多事可能都是毫无意义的，但人生总被那些无意义推动前行。

5

文身店开设在街角，一条积着雨水的小巷中。

进屋后有四张床，趴着四个客人。裸露着后背，几个文身师正操纵着机器，在客人的皮肤上插进插出。

十三妹定睛看了三分钟，发现每个人的身后都附着魂魄，有嚎啕大哭的小孩，跳舞的舞男，还有磨刀的刽子手。客人们手中夹着蓄着长烟灰的香烟，叫着某某的名字，说着一段不想忘记的过去。

“打扰下，你认识李明枫吗？”圆富贵出示警官证和照片，问其中一个绑着头巾的文身师。

“他啊，每天都来文一个名字，风雨无阻。”

“是你给他文的？”

“我哪有这福气？”绑头巾的文身师自嘲道，“这人给小费特别大方，一次少说也有两三百。”

“那他都是找谁？”

“小美啊。”

“小美？”圆富贵愣了一下，在李明枫后背的第275个文身正是“小美”，她环顾四周，“小美在哪儿？”

“小美呢？”绑头巾的文身师问他的同事。

“好几天没来了，你还不知道啊？”同事回答。

“我哪管那人死活？”

他们口中的小美是这间文身店的店员，25岁，不招人喜欢。

“小美这人平时奇奇怪怪的，一脸衰容，从不和我们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不过她对李明枫特别好，每次一来两个人就聊个不停，可能……有一腿。”绑头巾的文身师咧嘴一笑，“说不定早就好上了。”

难道这案子没这么简单？情杀？圆富贵心中产生了个问号，“你知道小美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她消失有好几天了，而且她没有电话，我们联系不上她。”另一人解释。

“没有电话？现在居然还有人没有电话？”圆富贵很吃惊。

“对，她好像没有朋友。”

张黎明坐在一边开了电脑查找资料，调出档案，小美患有抑郁症，大半年前去医院诊断过一次，后来就再没去复诊了。

“老大，我查了一下记录，小美现在人在西藏，她在几天前搭火车去的。”

她去了西藏？

圆富贵低头咬着手指，在明枫死的当晚小美也去了沙滩，然后在明枫身上文了她的名字。那么在文名字的时候，明枫是死是活呢？如果是活着，为什么她要先走？如果已经死了，小美为什么又不报警呢？连夜去了西藏，山高水远，一别两宽。他们差了十多岁，有什么故事吗？

圆富贵看着格子窗台蒙上了一层雾，谜团如雾抵抗着外头射进的阳光。

6

张黎明和十三妹连夜搭乘一辆前往西藏的巴士。车沿着蜿蜒的山路行驶，这趟车要开两天两夜。

车头的电视上播放着林正英的《僵尸捉鬼》，车里的客人大都沉沉睡去，呼噜声中那吸附在身上的心魔魂魄消失干净。

十三妹开了两罐啤酒对张黎明说：“长夜漫漫，反正那路还长，我们就说些掏心掏肺的话吧。”

“啥？”

“对了，你多大了？”

“我二十五啊。”

“二十五？”十三妹借着醉意定睛看了张黎明三分钟，看到了附在他背后的魂魄。很奇怪，是个三十出头的斯文男子，他正手握着一个铁圈圆环，穿过圆环，“嗖”地消失了。

张黎明撇头看着车窗外，巴士驶过一个村庄，有星火，有犬吠，烟囱里吐着烟雾。

看来，他也有什么秘密，十三妹想着，问张黎明：“我听说你每天都要去死，为啥？”

“因为我知道在不久后我会真的死去。”

夜是最能叩动灵魂的，人总是在深夜放下防备，说出白日里不敢说的话。

张黎明仰靠着座椅，“可能还有四个月吧，我会死在四个月后的一场暴风雨中。”他说这话的时候天空一颗流星滑落。

“啊！不会吧。”十三妹既心慌又吃惊，“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会奇门遁甲术，八卦轮回命运注定，我会死在四个月后，那天有龙卷风，也有暴风雨。”张黎明转头一笑，“不过我看得很淡了，所以现在我尝试着各种死法，例如被火鸡熏死，被飞刀射死，被雷劈……

“既然我的死期是在四个月后，所以现在做什么我都不会有事。我觉得这很酷。到四个月后龙卷风将我卷走的那天，我就会说，你看吧，我试过一百种死法了，死是吓不倒我的。”

“那……你也别试了，万一预言是错的呢？现在白白死了，多划不来！”十三妹试图劝慰。

兴许是喝了酒，张黎明晕乎乎的，“其实……我的身体不属于我……我很想摆脱他……”

“啥？张黎明你说啥？”

“其实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啥？”十三妹一头雾水。

“其实……”话音未落，张黎明已呼呼睡去。

而到了第二天起来，无论十三妹再怎么问，张黎明都说：“我昨天醉了，乱说的。”

7

抵达西藏后，张黎明和十三妹去了小美下榻的旅馆，服务员说小美一早就去了布达拉宫。

二人一路前往，见地上跪着趴着很多朝圣的人。“轰轰”的经文声、转钟声，但却有一种特别的安宁。张黎明和十三妹握着手里的照片，在千百陌生人中找寻小美。

“好像是她。”十三妹指了指。

小美正跪地叩首，她手里缠着佛珠，喃喃诵经。

“还是先别打扰她吧。”张黎明按住十三妹。

他们在后方默默跟随小美，直至天色近黄昏。

在小美念诵完最后一句经文后，她起身。

小美的头发散在脸上，看上去很忧郁，是纠缠困扰她很久的抑郁症。小美看见身后的张黎明和十三妹，愣了一下，慌慌张张地朝后退了几步。

三人去了一间茶馆，正式开始了谈话。

“你知道李明枫死了吗？”张黎明轻声问。

“知道。”小美低着头，回答得很小声。

“在案发当晚，你们去了沙滩？”

“不……不是。”每和陌生人说话小美都会很紧张，“是我跟着他去的，我……我想陪着他。”

“然后呢？”

“我看见他躺着一动不动，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泪水在小美的眼眶里打转。

“有人看见你坐在他身上找什么。”

“我……把他衣服脱了，想在他背后留下一个文身。”

“为什么？”

“我……我听说最后刻在一个人背上的名字，这人（明枫）就一定会记住他，并且来世还能相遇。”小美说这话的时候仰起头，张黎明发现在小美的颈部有个若隐若现的“明”字文身。

“可是你知道他死了，怎么不报警呢？”

“报……报警？”大概是抑郁症导致了小美长期独处，无法思考这过多的问题。

“对了，你为什么会来西藏？”

“我听说西藏很灵，如果人死后有人为他在这里超度，那他在下面就会过得很好，你说是这样的吗？”她的眼中迷惑，在探求一个答案。

十三妹盯着小美三分钟，她看不见小美背后有任何怨灵。所以她说的话是真的了，十三妹想着，朝张黎明点了点头。

8

人的一生会遇到8263563个人，打招呼的有39778个，和你熟悉的会有3619个，而和你亲近的只有274个。

可是很奇怪，李明枫拼命想记住的这274个人，在他的葬礼当日只有23位出席。

反而他没想记住的小美——第275个——却为他去了西藏。

还有什么是未知的真相？可能还有。

在大半年前，李明枫接到医院的癌症晚期通知，他愣愣走着来到一条积着雨水的小巷，看见一个女孩蹲着，手中握着一把小刀，颤抖地按在左手手腕上。

“喂，你在这儿干吗？”他冲她笑了下，“不上班出来偷懒呀？”

“没……没人找我，我快失业了。”

“我找你呀。”李明枫抬头看见上方的文身店招牌，“你会文文身吗？”

“嗯。”

“进来呀，我要文文身。”李明枫推开门，冲小美招了招手。

他们渐渐无话不谈，相守这落寞与重生的274日时光。